一个鼻子太少
作者 海桑
山里的空气
刚刚被雨水洗过
早晨的小手轻轻拎起
挂满了整个院子
空气里更有草木、泥土和牛粪的香味
一个鼻子太少
我动用全身的皮肤来呼吸
之二：
海桑诗里描写的一定是北方的大山，剔除诗人对家乡故土的偏爱，如果他来过石台县仙寓山景区的大山村，可能他就不会这样赞美家乡的空气了——被雨水洗过还有牛粪味，诗人竟觉得一个鼻子都不够用——我们仙寓山的空气哪天不是冰心玉洁清新如洗呢？并且，大山村的“水帘洞（景区谁给取的名儿叫一帘幽梦）”和“人字瀑”附近，负氧离子的指数近万，那是多么——若我做诗，定要写“一个鼻子太少，我要在全身都插满鼻子来呼吸……”
山路蜿蜒崎岖
话说住在大山村七八天后，常规景点已然满足不了安静谷和我，我俩请教去年曾住月余的果树林夫妇：还有什么稀罕好玩的地方吗？
其实在大山村，我俩每天除了吃睡外就指着他们夫妻俩带路游玩。
果树林老师决定带我们去一个未曾开发的景点，当地人称“一线天”。
走出大山村不远，向左拐入一条尺余宽的小路，我们仨沿着山石小道蜿蜒而行。
左边，苍翠如盖的植被笼过头顶，有时候挤得人必须斜着身子行走。偶有略微平缓的斜坡，茶农们密密地种满了茶树。一簇簇茶树拥围着，有一块半人高的巨石，上面覆盖了浓密的苔藓，年复一年地生长，层层堆叠其上，故而巨石便不复为石头，看上去更像是被一片厚密的毛毡绿毯包裹的宝藏。
我估摸这片苔少说十余龄，要是让苔藓养植爱好者看见估计他们得疯。
我一向不会伺弄苔藓或是菖蒲这些文艺范儿的植物，当然不舍得抠了，害它们离开最舒服的环境。我就伸手摸一摸……哎呦那个手感……就像是撸一只初生的猫咪，我的心一阵阵酥软，此情此景，理当吟诗：
“苔花如米小，也学……也学什么来着？”忘了，一激动啥都忘了。
巨石一侧立一木牌，上书“不得采摘，违者罚款500元”。
安静谷说是茶农用来防范别人胡乱采茶，我以为是村政府为了保护那珍贵的苔草。后来走进山谷深处，又见茶园，又见木牌。事实无情地证明是我错了。你看我们眼里的宝贝疙瘩，在山里茶农这儿俯拾皆是，人家根本就不稀罕。我和山里人，你说到底谁见识少——注意！注意！注意！答案你放心里别说出声得罪人。
拾级缓步，我们溯流而上。
右手边的小沟里流水潺潺，顺着嶙峋乱石的缝隙流淌而来。水不大也不急，不似仙寓山人字瀑景区里的流水湍急、訇然作响，像个气势蛮横的鲁汉子。这里的小溪是婉约派，是芳龄二八的俏闺女，平日在石头缝的闺阁里藏着，被我们仨的说笑和脚步声惊动，三股两股涌出来跟我们打招呼，然后叽叽歪歪往我们身后跑。
跑啥，我们身后再没有别人。
我们的前方也没有别人。
要一直一直走下去，穿过树丛，跨过枯木桥和乱石岗，走到山谷深处无路可走之处，终于在兀立乱石中勉强站定。一抬头，猛然发觉一堵山壁迎面而立，突兀峻拔，直至云霄。
山壁阴湿幽暗，黢黑的夹缝一人多宽，有百余级石阶以十分陡峭之势拾级而起。因年代久远，石阶已呈粉碎破烂状。不敢上也不能攀上去了。向上眺望，有锈迹斑斑的梯子凌乱地耷拉在山石上。
看得心慌，我的下巴都昂得杵着天了。
峭壁对面的石坡上，树立着一副广告牌，上面宣传此处负氧离子含量近三万。也不知道是什么单位测的，数据准不准确。
但空气确是清冽甘甜的。先彻底呼气，吐尽胸中的浊晦，憋到闷不住再深深吸气，直吸到胸腹鼓胀……有湿润纯净的气流，绸缎一般滑进口鼻，在肺里面膨胀充盈，莫非吸进去的不是气体，而是清澈透亮的泉水？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愉悦感，自上灌顶而下，滋润了四肢百骸。整个人立刻就舒服了、敞亮了、欢快轻盈了。
大概都为了吸这一口，在山谷尽头我们倒是遇见不少同路人。
第一组是四个儿孙前呼后拥一老太太，搀扶着她蹒跚前行，从乱石堆上跨溪而去。
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瘦弱身材，静静坐在树下读书。我们仨喧闹了好一阵子才猛然发觉角落里的她。但见稀薄的阳光穿过树叶，清浅地照在她身上，显得女子格外清秀。如此富有艺术美感的画面，显然被我们叨扰了。安静谷热情地搭讪，女子起身道山里阴冷，又说是独自一人来这里度假。安静谷悄悄猜测她是与家人赌气，我觉得她是在养病，据说每年很多人来大山村久住修养慢性病。总之我们都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。
另一组是一对中年男女和狗。女人很快加入我们仨一起拍照臭美，各种姿势各种角度拍拍拍。狗是一只三只腿的跛狗，是民宿老板家的。主动请缨要带路，赶都赶不回去。这会子狗正襟危坐，见我们指着一棵老树盘根错节的树根大呼小叫，然后各种姿态与树根合影，狗子一脸“瞧你们那没见识样儿”的不屑。我撸过苔藓的手又痒，搂过带路狗撸了又撸。它倒是不拒绝。但是拒绝跟我合影。
不合影拉倒！下山！
狗一听立刻来了精神，三条腿跐溜跐溜熟练地在奇山怪石之间跳跃飞奔而去，走不远又停下来候着慢行的我们，装模作样去嗅路边的野花。你这土狗，浪漫又牛掰！我敢说你肯定是一条有故事的土狗！
苔花似米 厚如毡毯
山上本没有路，走的人多了，
还是没有路
破旧的石阶顺着狭小的山缝陡然而升
一家人簇拥和搀扶着老太太
可以撸但不可以合影的狗
各种臭美各种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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