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会永远记得你

　　很多人对我说，祝你新年快乐。但是未曾想０８年的元旦，我不可能快乐了。老天把我们家小豆豆带走了。

　　八年前我第一次看见小豆，她站在我同事丁的手心里，身长不足手掌大小，略微有些颤抖。丁说是朋友送的，可是他没有时间照顾小狗，他问我要不要？小豆那时候还没有名字，她颤微微地转到我怀里，很乖巧柔弱。之前我没有任何豢养宠物的经验，这样幼小的小生命，我能照顾好她吗？

　　到我们家第一顿饭，是我给她温的一碗牛奶。我们都爱极了她喝奶之后的模样，两只黑豆豆的眼睛天真地看着你，红红的小舌头，自嘴巴里露出一个小尖尖来，大概闻到嘴唇上尚余的奶香，她不住地舔着上唇我们很快就发觉，她的胃口奇好。每顿饭不吃到肚子滚圆绝不抬头。除去鱼虾，她几乎跟着我们尝遍了所有的食物。炒豆芽、青菜，水煮鸡蛋，瓜子，螃蟹，甚至孩子吃的膨化食品和饼干，在她殷切眼神的恳求下，我们总会给她闻闻，多半她都是来者不拒。开过这样的玩笑，说如果豆豆去世，她的墓碑可以这样写：这是一个尝遍了世间美味的小狗。我先生说，豆豆这一生，也算是没有白活了。可是真是这样吗？我们怎能毫无愧疚地说，我们没有亏待过她？

　　喂养时间久了，我们说的话她渐渐听得懂，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一叫她的名字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她会冒出来，一双眼睛无辜而天真地望着你。那时候我们都要上班，白天没有人陪伴她。临走送给她一只球或是一个空牙膏盒子，她追着玩得甚欢。其实她是很喜欢下楼出去散步的，每每发觉我们做出门的准备，她总会率先冲出门去。春夏季还好，每天傍晚会带她出去走走，一到秋冬季节，几乎都是足不出户。所以相比较别人家的狗狗，豆豆显得十分内向而温顺，散步的时候如果遇见同类，她总是将屁屁转向人家，傲慢地拒绝狗狗对她表示的好感。可是，她是不是太孤独了？从来没有同类朋友，从来没有享受过做妈妈的快乐。可怜的宝贝儿，这样想想，我们还是委屈着你了。

　　可是我也知道，憨厚的小动物从来不会对主人有丝毫的抱怨。她认可的亲人，便是百分之二百的信任。可是，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起这种感情的呢？

　　第一天因为思念妈妈她嗷嗷叫了一夜，我把她住的小纸箱抱在床前，时常抱起来安慰她。是从那时候开始认可我了么？有一次我儿子不小心扭伤了她的小腿，她疼得缩在我怀里，谁伸手想抱她或是安慰她她便唧唧歪歪地拒绝，是从那一次开始知道我最疼她吗？去年我爸爸打她一拐杖，结果她见了所有人都咬，惟独我去，仿佛哭诉一般呜呜地叫，任我搂在怀里，早已经把我当做她的妈妈了是吧？

　　我说的话她好象都懂，她想要表达的意思，我们也很明了。甚至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，我也能够分得清她想要什么。

　　其实豆豆始终是聪明乖巧的。她总是在吃饱饭之后立刻大便，小便之后喝水补充水分。我们常常笑话她只有一根肠子，存不了太多的东西。可是，这样的小狗，很干净可爱不是吗？但是也费心，她的皮肤始终不好，螨虫一直有，治好了过几个月还会有，因为是母狗体味也大。相比较那些名贵的宠物，豆豆太普通了。也有朋友当面嫌弃她，你们怎么养这种狗呢？还宠得跟不得了似的，再送你们一条好狗吧？有时候在路上看见别人怀里的漂亮狗，我们也投去羡慕的眼光。他问我想要吗？我说不然的话我养两条吧？他说绝对不行，只可以有一条狗。那就算了，我宁可只要豆豆了。我儿子态度也十分坚决：只此一条，惟独豆豆。

　　我们认定了她。这样胖胖的小丫头，跟我们怎么就那么短的缘分？听说狗的生命可以到十四五岁。我也想她活那么久。

　　是从前年开始尿血的。兽医说她的肾脏不好。说起来还是怪我们，她太爱吃火腿肠了，溺爱她的我们无休止地满足她的食欲。可是火腿对于一条小狗来说太咸了。这，伤了她的肾脏。去年有段日子，我们始终喂她药，包在肉里，包在馒头皮里，傻乎乎地她就吞了下去。我以为就此之后她就治愈了的，因为她确实不再尿血，而我们也开始注意她的饮食再不给她吃太咸了。

　　未曾想，０８年，却只活到第一天的上午。

　　之前大约三、四天，我们发现爱吃的豆豆不出窝，都说是天冷她懒得出窝，我将她的铺又弄得暖和厚实了一点。以为不发烧便不是病呢，等到发觉她又开始尿血的时候，却只能靠灌糖水才可以喂进去一些药了。

　　昨天晚上我一直抱着她，我发觉她似乎比平时更加腻人。好吧，那晚上就跟我睡好了。我让她睡在我的床头，和来我们家的第一夜一样，睡在我的床头。后半夜她的呼吸很急促，我担心她冷，将她包起来暖进被窝里。真是顾不得其他了，我甚至没有想过万一她尿在床上怎么办。后来事实证明根本无须担心这个，乖豆豆每隔一段时间就挣扎着爬起来脸望床外，我便明白立刻抱她起床小便。如此三四，小便越来越少。无论怎样，天一亮就要带她看兽医。我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等待黎明赶快到来。

　　但是兽医说也没有办法，他说体温太低回去给她暖水袋捂热乎了达到正常体温再来吧。不知道给她打了两针什么，完了就要我们抱回去。

　　到家之后我用勺子一点点喂她吃了些糖水。打针管用了呢，昨天夜里她根本就不肯喝水的。

　　灌好热水袋我看见豆豆向往的眼神望着南面阳光照进来的地方，那里，是她最爱晒太阳的地方。

　　好，我抱着你晒晒太阳。

　　我抱着豆豆，她抱着热水袋。今天的阳光真是好。先生说不如让她上露台阳光房里，那里更暖和。

　　忘记我怎么回话的了。反正说着说着我突然发觉怀里的豆豆不喘气了。我大叫坏了她怎么不呼吸了。先生不相信。怎么会呢？刚刚看过医生打过针了，刚刚分明开始喝水了，刚刚要求晒太阳了。怎么突然软在我怀里了呢？我忽然泪如涌泉。这怎么能行呢，哪能这样快就死了呢？我死命地按她的小胸脯以期为她做人工呼吸。能活过来吗？她有两次深深的抽搐，以至于我误以为她被我抢救活过来了。

　　其实，我们的心里有嫌弃你有皮肤病的是吗？其实我们曾经对你不那么好，其实，说到根本，你并不怕死并不怕离开我们是吗？真正割舍不下的，其实是我们。因为你给过我们太多的快乐和笑声，是我们不能够没有你。

　　为一条小狗掉眼泪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太没出息了。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心疼难过，她软软的小尸体，我抱了很久很久……

　　我知道，以后每一年的元旦，我都会想起今天，想起豆豆。无论这世界有多少何其名贵美丽的小狗，我们只记得那唯一的一只。那就是你。我会永远记得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