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一:家长制家庭
好像最好的季节总是稍纵即逝,转眼温度就高了。
一热我就穿短裤,方便又舒服。
但我爸不乐意。去年他指责我:一个快要做婆婆的人,穿短裤太不稳重啦。今年改变策略,换语重心长恩威并施:最起码你的裤子要超过膝盖,不然年纪大你会磕头儿疼。
磕头儿意即膝盖。
我爸十几岁离开山东老家,现今九十耄耋,却仍旧乡音不改,而植根于灵魂深处的老封建思想,像他的口音一样倔强。
我说我热,然后挽起他的手摸我汗津津的脑袋。他抽回去袖着手,碎碎念地叨叨着进了卧室。
前几天老爷子因为心脏房颤住院治疗。为便于疫情管控,医院只允许一人陪住,大概是因为心疼我,第二天晚上他就开始下达命令让我回家过夜。一个九十岁的老人,心跳才恢复正常频率蹦跶,并且还有眼眨肌痉挛的旧疾,别说我不放心留他单独行动,恐怕医院护士也不能同意吧。
我肯定不能听他的。他就跟我急,说你真不听话。
我心说我为什么听你的。我等他嚷嚷完,说爸你一个生病住院的人,居然还想当指挥官,你难道不应该服从看护配合治疗嚒。
大前天我打算开车带我妈去合肥看牙医,又把我爸愁坏了:大热天,汽车轮胎万一爆了怎么办?当年我和陈主任出差就遇上汽车爆胎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车外面蚊子多车里面热得慌,那一夜过得多惨我至今都记得。
实践究竟是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吗?反正旧日的实践绝对检验不了今日的真理。你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一个老人明白今非昔比的种种细节呢?最后我们只好骗他说坐高铁去的合肥。
你看这就是封建家长制的劣根性。
即便你早已经长大成人经济独立甚或年过半百,但没用。你必须听他的,容不得半点质疑,更遑论反驳。
因为他是你爸爸。
之二:家长制社会
从一个家庭扩展到一家企业,甚或更大一个群体,毋庸置疑的是,一定要废除绝对权威。
当然绝对权威的决策未必一定会出错,如果决策者是足够精英的智者。但即便如此,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一直决策一直伟光正。没有圣人,没有绝对的智者。从这种意义上说,绝对权威的决策,势必充满了荆棘密布的危险,说不定一着昏棋就满盘皆输也未可知。
当然也可能绝对权威每一把都做了偏航的抉择,历史上这样的昏君比比皆是。
社会的发展一定离不开庞大的精英阶层。他们经过提议,质疑,争论,实践,再质疑,再争论,再实践,如此反复论证从而使社会得到长足进步。
当精英群体选择集体沉默,甚或异口同声作附和状,那是整个社会的悲哀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首当其冲是基层群体的利益收到损害,当众多基层的悲哀慢慢扩大到极致,紧接着即是精英阶层的悲剧。
从民国年代一直呼喊着觉醒,渴望新文化取代旧文化,新思想战胜旧思想,然而遗憾的是迄今我们还是逃不过封建家长的专制,我们这一代,我们的下一代,从孩童时期接受的就是家长制的教育,学习仅仅是吸收和填鸭,没有讨论更不会争辩不敢反驳,我们最大的反抗就是闭嘴沉默。
今年高考试卷更有意思,游园众人中难道当真没有才高八斗之人?要知道宝玉的才华在大观园众姐妹里也是平庸之辈,如何在一群成年学子面前就崭露头角了呢?这其中有多少向权威权贵的形象代表人物贾政的附庸谄媚,有多少故意做作的虚情假意的恭敬谦让?实在想不通这种糟粕的丑态怎么就拿来做了高考的命题。莫非当今太多同类的嘴脸,所以大家都熟视无睹不以为然了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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