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色男做我领导

2005.05.18 | 默许 | 1005次围观

色男做我领导[短篇]

  甄姐领着我,穿过长廊。左转。推开紫檀色大门。

  你以后就跟着他。

  里面没有人。右边是诺大的办公桌,桌面整洁无尘。对面是一排木质沙发。一盆龟背竹,叶片葱茏肥大。隔不远的窗下,不用猜,是我的办公桌,比大的那张尺寸稍小,正对着大门。一律是紫檀色。

  我转脸看住甄姐。

  她说要不你先跟我到人事处坐坐,大概他今天都不会来了。

  我欣然从命:正好你给我介绍介绍我师傅吧,我第一天上班,有哪些注意事项啊。

  甄姐的皮鞋哒哒地十分响。

  你从专业院校毕业,头当然要你跟技术最好的师傅。只是你要注意——

  她从复印机面前直起腰,上上下下打量我。

  什么?

  你师傅,咳。声音忽然小下来。他很好色。


1,

  第二天早早上班,心里不免多了份忐忑。

 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,自小羞涩,和男同学甚少交流,必须说的话,鼻尖上先要沁出许多汗滴。

  现在可好,一工作就遇见色男领导。我将笔敲在纸上。桌面跟着不耐烦,笃笃笃地响。

  你就是要好好?

  我说是。站起来的时候发觉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,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来人。

  噫,那样好看的一个男人。眼睛细长,嘴角好玩地翘上去,象黎明的嘴巴。

  要等到他坐在那张紫檀大桌子前,我方才意识到他就是我的领导。

  那个色男就是他?

  要好好,百家姓里有这个姓?

  是啊。这个姓氏很少。

  嗯,好。我带你熟悉一下机房去。

  我不敢与之比肩而行,故意落在后面。看他背影身形挺拔修长。

  心里有一张嘴巴不住念叨。

  他好色他好色,原来好色的男人不一定个个都面相猥琐。他就是我的色男领导。他好色。

  可是,这样好看的一个男人,未必不是女人主动诱惑他呀。



2,

  跟着师傅三个月,我依然不敢与他对视。递文件或是工具,总要留出大大一块空出来的位置,偶尔碰到他的手指,手臂如触电一般缩回去。

  偷眼观察,他只面不改色,恍若无知。

  可是他技术确实好,机器在他手里拆卸安装,象小孩子手里的变形金刚玩具。很多新项目,头头点名由他组队研究。各色费用报销提取资金一路绿灯。

  财务处柳青和我同龄。她将凭据锁进保险柜,然后把钱塞进信封里递过来,欲言又止。

  我站定了等她开口。最近甄姐看见我,也是这样的表情。

  他年轻时候犯错上过山。

  我知道山上是劳教所。

  因为好色?

  不是好色那么简单,玩弄女性哦。


3,


  那时候他十七岁。

  少年多情。遇见喜爱的人,终于管不住自己放纵了蠢蠢欲动的春情。待青涩的花开结下小小的果实,两个孩子才知道怕。

  女孩家长说娶了女儿这件事就算了。他说好。第二天约出女孩子,却又反悔。一拳头一拳头打在女孩肚子上。

  女孩流产。

  他被送进少教所劳教。三年后回家,学完职大,找到工作。还是娶了最初那个女孩。

  象随地吐了一口痰,缴过罚款仍然还是要擦去地上的痰渍。

对已是他妻子的女人,我知道这种比喻很不公平。可是他有那样翘翘的嘴角,象一直在笑,又如何下得了那么狠的拳头?

  从此在外面他不断换各色女子。女职员,街上的吧女,业务关系认识的女子,出差在外抚慰寂寞的一夜情。来者不拒。分不清哪一段是真情,哪一段是开始,哪一段有过彼此的依靠和取温。

  也有女子来单位闹。他迎上一副满不在乎的嘴脸。看看看,死猪不怕开水烫,就这样了。

  身边的女子象走马灯不停地换,一个掩面而去,立刻就换上另一个替补。

  

  每个活着的人,心里都藏着一个魔。掩不住的时候,哧地一声飞出来闯祸。

  他心里守不住的,是色魔。


待续


最后修改时间2005-3-31 23:07:22


4,


  我跟柳青说,放心吧。不会有事的。我生得这样子难看。

  她象猪一样哼哼,两只手作势抓我前胸。

  弄得我脸颊飞红,呵是,我唯一好看的地方就是丰满的胸。

  她不怀好意地笑。小同志脸皮太薄,还需要磨炼呀。


  色男师傅始终一本正经。

  那段日子,正研究改进设备的冷却装置。电子工业迅速发展,集成模块早已经普及。可是这个行业冷僻,销售量太小,因而设备发展速度缓慢,整流装置尤为落后,还使用那些七八十年代傻大粗笨的硅管。却也锻炼出使用者技术水平。象我师傅。

  半年后,在老设备基础上改进的风冷装置基本完成,新的装置冷却效果好,噪音低。

  头头听完汇报,高兴得手舞足蹈。当然,旧瓶装新酒,替他省下多少银两。

  头头得意忘形,在小组每个成员肩膀上狠狠拍一记。到我,特意加上嘱咐。多学学你师傅优点,你的专业知识加上你师傅实践经验,将来给企业锦上添花。

  我无由来脸红。干吗把我们连在一起说,他是色男他是色男啊。

  色男正跟头头提要求。

  市里一到夏天三相电压就太低了。咱们的调压装置还是手动的,太落后。你看是不是换个自动稳压装置?这个风冷装置对电压频率要求都比较高啊。

  头头岂能说不好?


5,


  又过一个月,自动稳压装置和风冷装置一起安装调试。

  我自告奋勇,去搞定自动稳压器。

  转身到里面配电间。那个老的手动调压器挤在一台整流器与墙之间,每次调整电压需得侧身进去,单手操作。这样狭小的空间,谁还比我这样的小个子更方便?

  我只需挤进去,将手动调压器拖出来。切断电源,打开手电照明,把自动稳压电源装上。最后合上电闸。一切工作完毕。

  色男在外间喊,注意安全。

  我行动比他声音还快,一把抓住调压器就往外拖。

  哪里拖得出来?

  这台年久搁置在角落的旧机器,外壳早已漏电。到底没实践常识,不知道带电操作,必要先以手背试着搭一搭机器。我这样一把手牢牢抓住。不电我电谁?空间狭窄又不容易撤出身体。人在几秒钟之后方才退出来惊叫。

  一颗心仿佛就要跳出胸腔。每一个细胞到每一根汗毛,都不由自主地颤栗。两脚一软人就瘫下去。

  正有一个手臂自腰后穿过,接住我倒下的身体。

  我的四肢颤抖无法控制,但神志清楚,知道是那个好色的人,一路穿过两间机房,一路命人急呼救护车。听得见周围嘈杂的声音乱作一团。这样的姿势在一个好色男人的怀里,距离那么近,喘息呼在脸上,心跳尤在耳畔。我羞得张不开眼睛。

  他一路小跑将我放在办公室的沙发里,转身呼地拉开窗户。

  风,扑面而来,带着湿润和温和。

  我的心跳渐渐平复。注意到他刚刚抱我,一只手自我腋下穿过便直直摊开,避开敏感的地方,平端着我的身体。

  好色男人,这样大好时机却不占我便宜?

  我忽然觉得这句疑问十分不妥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变色。

  好哇你个丫头,你这是假装被电死过去呢是不是。

  我的脸,更一路红到脚脖子。

  他放声哈哈哈哈大笑起来。是我从来不曾听见过的爽朗。心在他的笑里平空一荡,我用渐渐复苏的手遮住脸,也笑了。



6,


  年底的庆功宴,才见到他的妻子。

  应该是三十多一点的年纪,圆润丰腴,不只用漂亮可以形容。

  除去我,她与其他同事十分熟悉,热情地打招呼,微笑,或是点头。

  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,只远远站在角落,悄悄打量那一对碧人。算得上郎才女貌,其实仅是相貌,他与她也十分登对。

  她将手中一瓣橘子送进他的嘴里。侧耳听他低语。

  我不禁看到发呆。柳青将手在我眼前晃一晃,喂丫头,不是爱上你的领导了吧。

  原来是恩爱的一对。我需要很久才回过神回答柳青,胡说吧,这个周末,我要去相亲呢。

  柳青的笑颇有深意。

  我索性大方问,他和妻子看上去那么亲密……

  她左脚差点抬到我鼻子底下。

  婚姻如鞋,丫头,亲密不是单凭看,你得去问问臭脚丫子疼不疼。

  “臭脚丫”正转脸望过来。想躲开他的眼神,视线却如同粘上去一般。我的胃抽搐着很难受。


最后修改时间2005-4-4 23:15:21


7,

  身体不舒适的时候,我有嗜睡的毛病。每天一到家就歪进被窝里,睡到天昏地暗。也醒。将男同学一个个排出队,考虑谁有发展的可行性。感觉自己象清明时节的柳枝,迫切地为感情寻找抽枝发芽的寄居地。

  不胜凄惶。

  如果人生只余下吃与睡,那么生命要免除多少痛苦啊。

  可是要吃必得有钱,哪里有那么大方的头头,只给俸禄无须做事。才休息一周,电话就催过来。

  能不能考虑给我换个工作?虽然我专业是做技术,但那次触电,我太害怕了。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不是?

  头头沉吟。

  你看上一次真是值得庆幸,没出人命更没落下一伤半残的……

  不等我威胁完,那边就发出话来。

  好好好,你年轻好学,去业务部做吧。


8,

  调离技术部的时候正值秋天。

  到冬天,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夜晚,他就死了。

  车祸。


9,

  技术部的送行酒,是我与色男师傅最后一次见面。

  那一晚秋夜的风,自楼角深处辟面而来,卷过路边的植被,渐呈式微。

  和他站在马路牙上道别。

  他忽然叫住我。好好,你说我离婚好不好。

  不好。我的心砰砰地跳。好色的男人,何时爱情会可靠?

  他又跟着我并肩而行。两个人都沉默。我是不敢问他为什么。

  过马路,他突然拽住我。一辆车贴着我的身体急驶而过。

  我要是被压死了,你一定要买鲜花送我。我要丁香。

  嗯,我如果死了,他说,我要玫瑰。

  黄玫瑰代表嫉妒和离别,红玫瑰是爱情与幸福,白玫瑰是纯洁天真。

  他最想要哪一种?


10,

  我为他买了粉色的玫瑰。

  葬礼上没看见他妻子。车翻在公路边的沟里。她一只脚的踝骨粉碎性骨折,忍着痛爬出来,却拉不出开车的色男丈夫。

 

11,

  如果玫瑰是象征爱,越红则代表爱愈深厚,那么粉色,正是我对他的感情。那种感情,不是爱,因为爱太浓郁。

  可是它也不是不爱。否则不可能,再看见黎明,我就控制不住地流泪。

  他的嘴角,好玩地翘上去,象极了黎明的嘴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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